夏至不知道苏晓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整觉。
她把办公室里的大灯关掉,只留了一盏台灯照亮手提电脑那一小块地方,当她意识到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可能会影响他入睡,想抱着电脑到外面去的时候,苏晓已经睡着了。
是真的很累啊,从身到心,他却没有半句抱怨,把所有委屈往肚子里吞。
她将目光从他恬静的脸上移回电脑屏幕上。她也很累。现在三个公众号同时运营,虽然也面向写手征稿,但一人负责一个工作量也挺大的。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每天更新内容成了死任务。
每周活动咖啡馆的员工会帮忙布场,碰上较大型的活动也会临时找兼职,可是这看着就很不专业。
她编辑完稿件发送完毕,就翻开笔记本,构思着需要扩充的人员架构。管理她确实不在行,跟了郭树沣这些年,在欧娅时也被赶鸭子上架做过招聘方案,但是并没学到些什么皮毛。
像有知这样的新型企业,似乎也没什么企业结构模板可以照搬,她在网上找了些参考,然后就随着性子去写,准备写好后发给郭树沣把把关,然后才进入招聘环节。
当完成所有工作,已将近凌晨两点了。
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腿,不服老还是不行啊,曾经也是徒步好手,如今坐着忙活几个钟头就感觉坐不住了。
她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,经过苏晓时,又禁不住停了下来。
她低头看他,连睡姿他都这样安静,如果不是胸膛轻微的起伏,她真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呼吸。
她稍稍后退了两步,在他床前蹲下,这样离他雕琢得近乎完美的脸庞更近。现在,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好好看一看他了。
他看起来比两年前要消瘦了一点,脸部的线条硬朗了些,棱角尖锐了些。眼睫毛浓密而纤长,眼皮掩盖了一双明眸,多少未尽的话,都可以通过这双眼睛读到。
很奇怪啊,她明明是脸盲,却在见他第一眼时记住了他,皮相好看的人,走在楠洲街头上还是时常可以见到的,也没见谁如他这般让她记忆深刻。
但她爱他,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张脸。恰恰相反,正是因为这张脸,让她曾经不敢靠近他。
他太让她自惭形秽了。如果是徒有其表还好,更残酷的是长得比你好看的人比你有才华还比你努力。
谁都有工作打个盹的时候,苏晓在翰艺的三年,却几乎没有出过差错。她让他画绘本,他说他只是随便画画,结果他火了,间接让半死不活的翰艺图书开拓了新的销售市场,起死回生。
就是这样,他也从不居功自傲。绘本的版权是后来郭树沣主动提出归还给他的,他没有要求过。可能是郭树沣良心发现,也可能是希望保留日后合作的可能性。
她在翰艺这些年,见证不少人来了又去,郭树沣从不惦记某个员工,他就只念叨过苏晓的好。
苏晓和她不一样,她像只刺猬,风风火火地带来一阵惊雷,他沉默寡言,用扎扎实实的态度和成绩来收服所有人。
他把自己关在心房里,没有给自己留一扇窗,去看看别人对他的仰视。他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他到底有多好。
大概是因为这样吧,在他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后,办公室里尽管轰动,可是没有人非议半句。他值得更多善意。大家不在乎他喜欢同杏还是异杏,他们只知道那是他。
这样的他,即使没有性别的鸿沟,也不会属于她。
她从来没有试过爱得这样无力。他明明近在眼前,却像远在天边的耀眼明星。
走吧,这将近十分钟的凝视,已经足够把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记在心里了。她手扶着膝盖,缓缓站了起来。腿没有麻,然而眼前出现了一片短暂的昏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