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语调诡异的声音的瞬间,裴元下意识就要跳起来逃走。
好在反应及时,在脚步刚刚挪动的刹那间,就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本意,略显僵硬地将起跳动作变成脚跟不动,转动脚尖,挺直腰板,原地转身。
这看起来就有点深藏不露的样子,让人捉摸不透。
大约在十几步外,一间十尺见方的小屋开着门,家居简陋朴实,床边有位妇人坐在椅子上,目光直直地看过来。
这是黄三的母亲,按理说她应该有四十多岁,但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。
面容憔悴但看得出较为精致,及肩的黑发随意披散着,身体单薄,腰部较为臃肿。
在这秋暑未去的时节,她却穿着灰白色的厚棉袄,手中拿有针线,缓慢地做着女红。
是一副普通的花鸟图。
妇人目光直直地看着老罗,手中针线活没有半点停顿,仿佛裴元和黄三根本不存在。
“嘶……”
裴元暗暗心惊。
距离还不够命星作出反应,但他很肯定,这女人身上必然有问题,她根本就没有活人的气息!
“先确认下,如果对手实力比较差就先下手为强,打包带走。如果实力不明,能力诡异,我……我就自称是黄三的雇主上门家访,假装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裴元心中略作衡量,就打定了主意。
不行就撤!
见气氛有些冷,黄三赶忙打岔说道:“娘,这位是武馆的何师傅!何师,这我娘赵氏,她嗓子不大好,说话不方便,眼睛也有些小毛病,您别介意。”
裴元眼角一抽。
何师傅……你可真是张口就来啊!
而且,嗓子不好?眼睛小毛病?
这是说话不方便的事吗?这是眼睛有些毛病吗?哪个庸医看得,你看不出来这货瞳孔都暗了,这是个死人啊!
老实说我觉得她哪都方便,就是活着不太方便。
黄三当然是故意说的,来的路上裴元已经问过,黄三的母亲名叫赵庆兰,是个扫地丫鬟出身,看气质倒有些像大家闺秀,若非是个寡妇,还育有二子,怎么也轮不到罗夫娶她。
直到这时,这位相貌姣好的妇人像是才发现他们似的,语调平淡,有气无力说:“你是,景言的,先生吗。”
黄三本名黄景言?呵,想不到这小流氓还有个如此书卷气的名字。
裴元不露山水,一副稳重的样子,面无表情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“你留下,吃个饭,再走。”
她没有给裴元反驳的机会,放下针线,站起来,扭动臃肿的腰肢走入厨房。
她的丈夫罗夫小心翼翼看了裴元一眼,见他未有恼怒之色,便放下心来,到厨房帮妻子生火,倒是个体贴的好男人。
“可惜了。”
裴元被带往主厅里,同租这座院子的另一户人家经常夜不归宿,所以腾出了地方。
黄三讨好地端茶倒水,看来他或许是被罗夫说中,真起了要摆脱命运的心思,想要巴结。
但裴元心思明显不在这,而是在观摩这地方的风水……
“算了,看不懂,我根本不懂风水。”
裴元转而将自己那枚【金发的鬼头】源星置于嘴边,方便他随时变身应对不测。
这期间,裴元差不多把宅子周围看了个遍,别说是那口井,便是连廉价的壁画、桌子底、角落里的泥坛子都没有放过,却还是没有找到问题源头在哪儿。
没有等太久,罗夫就已经开始从厨房往外面端菜了,简单的四菜一汤,配上一壶廉价黄酒。
两道荤菜中一道是黄三带回的烧鸡,一道是个头较小的草鱼。
一眼看去,除了烤鸡和酒还略微冒着热气,其他四个菜……
都是凉的,都快散发寒气了。
说是刚烧好的鱼,连汤都是鱼冻水。
一盘韭菜炒蛋,硬得和冰块一样。
青菜还行,真的冻住了,黏做一坨。
裴元简直在为黄三和老罗默哀了,这么诡异的事情,你们是怎么做到每天接触还见怪不怪的?
难怪老罗咳成这个鬼样子,天天吃这玩意儿不死都是命大!
问题难不成在厨房?那里是唯一没去的地方。
但裴元很快否认这一点。
老罗这辈子一事无成,连亲生儿子都没有,对黄三其实有些视为己出。
如今,黄三“浪子回头”,他显得很高兴,在饭桌上大着胆子频频敬酒,嘴里不断说着黄三的过往。
裴元哪有心思吃饭,勉强拿这劣质酒当茶喝了几口,筷子是一下都没动,就见老罗在那吧唧吧唧嚼着青菜,真是看着都感觉冷了几分。
“还是没有察觉任何问题,不过你们都没发现,她吃东西都不张嘴的么……”
坐在侧边的赵庆兰,脸色冷冰冰的,她夹起的米饭和菜,都是在嘴唇上碰一下,然后就伸到桌子下,似乎在触碰自己的腹部。
就那么安静地坐着,吃饭。
裴元神情有些紧张。
这种旁边两个大活人和眼瞎了似的,就自己一人看见了真相的感觉太痛苦了,偏偏他身为十绝却根本找不到原因在哪儿。
难不成这就是爱?呸,这大概率是某种幻觉吧!
要不直接拿脸锤死这个女人?
可万一这里的邪灵不是她,而是藏在别处,暗中窥视,只是将赵庆兰作为傀儡吸引我的火力,那贸然暴露底牌可就麻烦了。
“算了,拿不准能不能赢,我不能乱来,还不到我莽的时候,做人该怂还是得怂。”
裴元打定了主意,心思顿时宽慰了很多,内心哈哈一笑,开始频频往烧鸡上动筷子。
这时,诉说着黄三少年糗事的老罗,有一句话引起了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