准将的营帐比一个小小的“督导副官”宽敞许多,超过二十平米的活动空间,总算不至于起身下床就要出门的地步。
营帐中央摆放着一张小型沙盘,正后方是书桌加餐桌,堆放成小山似的信笺已经溢满桌面,向沙盘蔓延。
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取暖火盆,劈啪作响却看不到多少烟尘飘散;两侧的墙壁上同时挂着克洛维王国、南部地区以及雷鸣堡的地图,明亮的灯光在那一张张地图上映照着昏黄的光线。
站在煤油灯下的安森环视一周,然后慢慢停在了书桌后的路德维希身上。
双手抱肩的黑衣骑士同样在打量着他,只是面色并不怎么好看。
“你还挺从容的。”
目不转睛的路德维希冷冷道:“不怕被乱枪打死?”
“怕。”安森深吸口气,和对方四目对视:“但是特地把我叫到自己的营帐,准将大人该不会就是为了枪毙了我吧?”
“我现在也能让罗曼把你带出去,就地处决。”
冷哼声,路德维希话锋一转:“但我今天已经打死一个军官了,不能再打死一个。”
“所以安森·巴赫上尉,你今天很幸运,但不会每天都那么幸运——你最好赶紧证明自己的价值,让我尽快忘记你战场抗命的罪名!”
“如果是这个,准将大人……”安森耸耸肩:“我觉得我已经证明了。”
“侥幸赢了一仗而已。”冷笑的路德维希向前坐直,挺起腰身:
“告诉我:一个满编列兵团成纵队展开,长多少米?”
“分情况——行动阵列五百米以上七百米以下,静止阵列两百三十米以上两百六十米以下。”
安森毫不犹豫道。
“那要是横队展开呢?”
“两百米以上,两百二十米以下。”
“我说的是展开需要的时间。”
“最慢四分钟,最快一分半。”
……微微蹙眉的路德维希不吭声了。
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点蠢,这些问题对一个即将从王家军事学院毕业的预备军官而言,都是常识。
安森面不改色,这种在刚穿越时绝对能瞬间拆穿自己真面目的“冷门”问题,现在已经彻底难不倒他了。
一个问了低级问题的考官,和一个抄了学霸答案的替考同时陷入沉默,安静的气氛显得略微有些诡异。
安森隐约能猜到这位准将大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;“前安森”的记忆中关于对方的内容不多,但已经足够让他判断眼下的局面了。
安静了至少一分钟,缓缓抬起的路德维希,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安森:
“战争爆发的两个月前,我还只是一个中央行省的陆军少校,炮兵指挥;现在,我成了陆军准将,雷鸣堡第一征召军指挥官…知道这是为什么吗?”
知道,因为您父亲路德·弗朗茨是克洛维王国的教会总主教,您是他唯一的亲儿子兼继承人…内心默念的安森,试探着开口道:
“嗯…应该是因为您的实力和经验?您是炮兵指挥出身,围城战不能没有炮兵。”
“炮兵?”
脸色阴沉的路德维希嘴角一挑,满是自嘲的冷笑,凝视着安森:“王家陆军的人真要选贤任能,就该从西线战场,派一名打过硬仗的炮兵长过来指挥。”
“你用不着掩饰,大家心里都很清楚;派我来,是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支帝国军是怎么穿过防线,又一举夺下雷鸣堡的。”
“赢了,皆大欢喜;输了,没人会拿我这个总主教的儿子怎样——所以他们就是准备看我怎么丢尽颜面,惨败到体无完肤的。”